1 讲座概要

2022年6月24日17:00至19:00，厦门大学讲座教授、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陆建德教授应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邀请，作了题为“再谈《文学与人生》：纪念吴宓先生”的腾讯会议在线讲座。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导师、博士生教研室主任、重庆市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西南大学外国语言学研究中心副主任罗益民教授主持了本次讲座。本次讲座是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主办的“名家学术讲座论坛·文学”讲座系列第二讲，国内多所高校专家、学者及硕、博士生聆听了讲座。

2 主讲人简介

陆建德，多年就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和文学研究所，曾任副所长、所长兼《文学评论》主编，现系厦门大学讲座教授，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著有《思想背后的利益》和《自我的风景》等论文集并主编《托·斯·艾略特诗文选》（五卷）和《现代化进程中的外国文学》（两卷）。近年来学术兴趣转向中国现代文学，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二三十年代北京文教界研究》。

3 讲座内容

陆教授首先介绍了吴宓先生《文学与人生》著作的相关背景。《文学与人生》是吴宓在清华大学授课期间撰写的一部提纲讲义，1993年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陆教授提到，吴宓先生所处的时期，文化思潮的变化风起云涌。首先是提倡新文学、反对文言文的新文化运动，代表人物有鲁迅、胡适等。其次是主张“昌明国粹，融化新知”的文学复古流派——学衡派，代表人物有吴宓、梅光迪等，他们主张使用文言文。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新文化运动和白话运动的背景下，当时文学界与教育界许多著名人士都极其激进。一些人甚至想废除汉字，甚至认为中国文字应该走向拉丁化。虽然中国文字拉丁化未完成，但后来建立了拼音字母体系，这对汉语学习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随后，陆教授谈论了吴宓与当时期林纾、鲁迅等人的深刻联系，阐释了《文学与人生》中渗透的中庸思想。新文化运动之后，我国出现了几拨来自北大老先生的“反拨”，比如誓死捍卫古文的林纾。林纾是“新文化运动”的敌人，被陈独秀、鲁迅等人批判，但是他不断翻译介绍外国文学，将开放与传统结合，贡献是巨大的。纵观《吴宓日记》，里面多有对林纾的认同，并且他的遗稿也被刊登在《学衡》杂志上，可见他与“学衡派”的深刻联系。接着，陆教授提到鲁迅所写《估学衡》和《“一是之学说”》中对吴宓及学衡派的批判。与鲁迅的偏激不同的是，吴宓提倡中庸的态度，要执中驭物。陆教授认为，事实上，吴宓先生讲中庸之道，并不是要简单的维护孔孟之道，而是他在留学后发现在亚里斯多德的哲学中“执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值得做出富有成效的比较研究。

陆教授表示，文化不是一堵墙，不同的文化存在共鸣，有共通的一面，要从不同视角来欣赏《文学与人生》。谈到吴宓的《文学与人生》，陆教授对他在教育界的贡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认为该书彰显了他在教学的过程中常有的一种比较意识，是比较文学的开拓者、奠基者和著名学者。陆教授通过细读《文学与人生》，阐明了若干吴宓先生比较文学的思想渊源。第一，吴宓先生推崇希腊古典哲学，他的文章多处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和柏拉图的《斐多篇》，这种西方思想的传承深深影响了学生钱鍾书，钱鍾书先生的妻子杨绛亲自翻译了《斐多篇》。吴宓先生认为，与古希腊哲学思想相通的是中国的中庸之道，二者同中存异，异归为通，体现了比较的奥妙和乐趣。第二，留学海外的吴宓先生推荐学生广泛阅读中国经典文学，如《诗经》、《史记》、《左传》、《资治通鉴》等，既是为了培养学生的比较文学意识，也是为了让学生熟悉自己的民族语言。第三，吴宓先生将比较的方法融入课堂教学，他偏爱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在阅读和讲授中，吴宓先生自己做诗，回应了拜伦的《恰尔德·哈罗德游记》(Childe Harold's Pilgrimage)，实现了跨越语言、民族和地域的互鉴和交流。

在接下来的讲座中，陆教授通过对比鲁迅和林纾对美国作家狄更斯的态度，深刻阐述了吴宓喜欢英国作家萨克雷，不喜欢狄更斯的深层原因。

此外，陆教授还谈到了《文学与人生》中的缺陷和遗憾。他认为书中吴宓先生自我意识过强。他在提纲中经常会把自己的作品与其它文学名著齐名与学生探讨，并用英语给自己界定具有Romantic Temperament（浪漫气质），这其实体现了他“主题先行”的人生态度，陆教授对此持保留态度。他还认为吴宓严肃有加，幽默不足。书中有很多抽象的原则，他从道德的立场出发来看人应该怎么生活，但从文本细读方面跟学生分享的内容却偏少，但总的来说他对我们的启发是多重的：一是文化具有可比性；二是他认为文学是生活的反映，不应该是自传，要有教育人的功用。三是他强调文学作品的共性，反对消遣文学，并对当时的宗派文学做出批判。

另外，陆教授提到，吴宓先生入主水木清华，招来四大国学大师，成立研究院，这在为学和弘扬文化的历史上，是功不可没的。

最后，陆教授认为吴宓的作品留下大量有趣的思考，通过读他的诗歌、日记、年谱，可窥见中国比较文学的发展是与历史命运联系在一起的。读者可以通过阅读做出分辨和扬弃，但他跟我们的联系是永远存在的，我们要记住并缅怀他。

4 精彩点评

主持人罗益民教授赞美陆教授的讲座是一场盛宴，娓娓道来，发人深省。罗老师首先追溯了吴宓先生在西南师范大学（西南大学前身之一）的执教历史，吴宓先生成为如今校园内的文化标志，这份特殊的渊源使今天的讲座显得尤为亲切！接着，罗老师为大家讲述了吴宓博物馆史料来源的历史。他谈到，他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外国语学院已退休的江家骏教授，曾是吴宓先生的“研究生”，吴宓先生的女儿吴学昭教授曾把父亲在哈佛大学的讲义赠与江教授，于是江教授把该讲义原稿转赠给了吴宓博物馆，为博物馆增添了珍贵的史料。继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文学与人生》之后，三联书店也出版了《吴宓日记》，这些作品都值得用陆教授的研究方法从细节着手进行客观的阐释。

罗老师认为吴宓对狄更斯作品的排斥与他的人生观，与他优渥的家庭背景有关系。另外，罗老师说，唐代诗人刘长卿曾有“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的诗句，吴宓的情形，也让人顿生同样的感受。可是，如果反观此事，就可以发现吴宓的深远价值。吴宓先生所处的时代有西南联大、新文化运动、白话文运动，还出现了鲁迅这样的巨人，而鲁迅与吴宓之间的微妙关系不只是情感上的关系，它更牵涉到整个时代的精神和思想，这些东西不仅有趣，而且有价值。外文学科在传统上通常容易在两方面落入俗套，一是容易落到语言的俗套，二是欠缺跨学科思维的延展能力。虽然这种情况如今有不小的改善，但曾经是存在上述情形的。因此，陆老师的讲座确有令人醍醐灌顶之效。

5 观众问答环节

在提问环节，各位听众积极踊跃。西南大学博士生郭艳雯请陆教授为青年学者如何提高文学素养提几点建议。对此，陆教授结合美国作家辛格的短篇小说《傻瓜吉姆佩尔》和狄更斯的小说《艰难时世》，谈到文学和人生之间的关系是很难去定性的，建议大家用审慎的态度确定文学与人生的关系。他认为文学修养的高低对实际生活的选择并无大多关系，他以二战中有很高文化素养的德国士兵对犹太人的行为辅以作证，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他建议，在阅读中，要抛弃“主题先行”的态度，让自己的心灵变得柔软，培养一种能够体会到细节之处的感受力，增强心灵敏感度，拓宽认知维度。此外，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要有一种谦卑的心态，每读一本小说，每看一部电影，都是阅历的增长。要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丰富多变的文学作品，并提出“在同样的情境下，我会怎么办的？”的反思，让自己成为一个比较成熟和宽容的人。最后，陆教授建议大家要永远充满好奇心，不断接触新东西，作出新思考，保持心灵的活力。西南大学博士生、重庆邮电大学教授史敬轩向陆教授求教他把研究重心从英国文学转向中国近现代文学研究的原因。针对此问题，陆教授答道，他在撰写博士论文期间关注到了法国大革命作家埃德蒙德·伯克（Edmund Burke）对浪漫主义代表人物华兹华斯的影响，而吴宓先生在给学生开的书目里也有埃德蒙德·伯克的《法国革命反思录》一书，由此可看出吴宓先生对一些社会上的巨变，他可能持有的态度。此外，回溯中国的历史进程，陆教授对晚清的新政颇为感兴趣，尤其对晚清翻译家林纾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感到惋惜，想通过历史考证为他翻案，通过对林纾的研究又转到了对严复的关注，再到现在的鲁迅，研究方向慢慢转入了中国近现代文学研究这方面，但仍在做外国文学方面的研究。西南大学博士生刘佯希望陆教授能够谈谈用古文的格律诗体来翻译莎士比亚戏剧这一观点的看法。陆教授表示，除非译者的古文修养很好，能挥洒自如，否则不赞成用此方法，但古文是严肃的，它在表现莎士比亚语言中的鲜活、粗俗的力量方面是有局限的，所以他赞同用白话文辅以音步和注释的方式对莎士比亚戏剧进行比较忠实的翻译。对这一点，主持人罗益民说，莎士比亚的戏剧是话剧，自然语言会多种多样，其二，按照我国学者苏福忠的界定，总的说来，莎士比亚的戏剧是一种口语体，大约相当于说是“英国的白话文”。理解这一点，就能更好地理解莎士比亚，理解如何翻译莎士比亚了。

6 合影留念

供稿：胡思佳 供图：周媛媛 审核老师：李新美